2012中国·第九届草原文化百家论坛闭幕式发言
                                                                 刘迎胜

    各位专家、学者，各位与会者，女士们、先生们！我虽然是做元史、蒙古史研究的，但是这次论坛涉及的范围之广，还是远远的超过了我的知识范围，在这里我简要回顾一下本届论坛的发言，然后谈一点自己的看法。
  
    我个人感觉的第一点是，我们这个会议，特别是会议的主题《忽必烈与十三世纪的世界》，既有很宽阔的社会关注面，也有很高的学术重要性，它在学术界还是一个没有能够完全深入的课题。为什么这样讲呢？

    第一、北方民族入主中原，蒙元并不是第一次。但是在此之前，北方民族在中原建立政权，例如十六国时代各个政权，南北朝时代的北朝，五代和辽、金、西夏，他们统治的领土，最大也就是中国的半壁江山。忽必烈平宋以后，使北方民族对中国历史的影响从局部变成了全局。如果我们从蒙元历史发展的视角来看，在忽必烈之前的四位皇帝，成吉思汗、太宗、定宗和宪宗，这个时代大蒙古国的领土已经是空前的广阔，超过了中国的历朝历代。东面临辽海，西控波斯，北达今天的俄罗斯、东欧，南与金、吐蕃、云南相连接。但是，从中国历史的角度来看，在忽必烈之前，蒙古对中国的影响仍然主要局限在中国的北部。

    另外，从对世界的历史影响来看，当时蒙古的影响也局限于亚欧大陆的北部，而亚欧大陆的南部，特别是东南亚，蒙古的影响力还没有能够覆盖到。只有在灭宋以后，南宋原来所有的国际关系及其海外影响，都被蒙元全盘接收下来了，元朝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帝国，它影响到日本，影响到了整个东南亚。

    忽必烈统一中国的影响在亚洲与世界空前之大，这一点也许是我们今天的人很难想象的，我举一个自己想到的例子。在元代有一位文人叫刘敏中，他有一部文集题为《中庵集》，其卷四中保留了一块神道碑，叫《不阿里神道碑》。碑主真正的名字叫不阿里，这个人原来是波斯湾地区的阿曼人，祖先移居到了印度，后来他漂海来到元朝，在福建被忽必烈封为行省丞相。他在印度呆的好好的，怎么会跑到中国来呢？他说，他的家族在印度做生意，向西航行到波斯湾伊斯兰世界，处于忽必烈的弟弟旭烈兀的后裔阿巴哈与合赞的控制之下；向东航行到中国和东南亚，则处于忽必烈的势力范围。整个印度次大陆可以说位于亚洲大陆南部的中间，那里的回回海商无论向西还是向东航海，在方圆上万公里的地理范围内，碰到的都是蒙古人，这个对他震动太大了。当时的印度南部马八儿国国王，有五个兄弟，国王认他为六弟，负责日常的行政。每当伊利汗国使团船舶前往汉地，在印度中途修理、补给淡水和蔬菜时，他就偷偷的出钱；而忽必烈皇帝的船要到波斯湾去，他也同样背着国王为元朝使团支付各种在印度停泊时所产生的费用。他还自己派人到忽必烈那里表示要归顺，后来被印度的国王知道了，说你居然瞒着我们做这样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杀他，他就逃到中国来了。从这件事中我们看到，在一个海外商人的眼里，蒙古帝国的影响有多大，所以从这点来说《忽必烈与十三世纪的世界》这个题目很好。

    第二、我们要从多民族中国的视野来看待忽必烈统一中国的意义。当代，我们知道在世界上，在欧美国家比较重要的呼声就是单一民族国家，这个观念是从十五世纪马丁路德宗教改革以后出现的。但是在亚洲，除了日本、朝鲜这样的国家，绝大多数都是多民族的国家，原因是什么？原因就是彼此的历史自古以来就是交织在一起的。多民族国家不但意味着国民的多元性，同时也意味着国家高层政治生活的民族多元性。以忽必烈为代表的蒙元王朝最终平定了中国境内当时所有割据政权，完成统一大业，我觉得这段历史是多民族中国形成史的非常重要的一页。

    中国自己本身是多民族的，我们周围的世界怎么认识到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呢？我觉得实际上也是从元朝开始的，确切的说就是从忽必烈时代开始的。
多民族的中国同时也意味着文化的多元，因此，不但农耕文化是中华文明的源头，游牧文化、草原文明也是中华文明的重要源头。

    第三、我想讲的是，当我们讲到忽必烈，如果作为当代人就事论事，大家都承认他统一中国的伟业，承认他建立元朝的功业，使他成为和成吉思汗并列的伟大的国家的创立者。在这里我想强调的是忽必烈以后的时代，元朝的后继者，他们怎样看待忽必烈。我觉得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明太祖，明太祖作为一个出身于社会底层的人物，当他取代了元，作为一个胜利者，他曾经反复将自己与元世祖相比较，说当年忽必烈顺应天意消灭了赵宋，今天我也是顺应天意平定元，他把自己和忽必烈并列在一起。我们今天讲所谓的“顺应天意”那就是历史潮流不可阻挡，明太祖认为在中国的历史上，元代替宋是完全合法的政治统治权的变革。

    还有一点重要的意义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马可·波罗。马可·波罗在中国呆了那么多年，然后回到了欧洲，留下了一篇《马可·波罗游记》，向西方世界带去了有关忽必烈统治下的中国的种种神奇的故事，引起了西方人对遥远的东方的向往，这个吸引力保持了好几个世纪，一直到奥斯曼帝国控制了地中海东部，使西欧到中国的航路不方便了，欧洲人只好另寻航路，这才有了达伽马这位欧洲的伟大航海者，才有了一个新时代的开始。所以我们今天如果要讲全球化，讲取代了中世纪和新的人类时代的开始，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忽必烈时代是人类历史全球化的重要源头。对这一点，我相信在座诸位和我一样也是能够接纳的。

这是我个人的感想，谢谢各位。
（根据讲话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