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古部与赵王城
                                                             文/杨道尔吉

    阴山后的草原，连绵起伏，一望无际。内蒙古包头市达尔罕茂明安旗境内的艾不盖河上游有一座残颓的城垣，给草原的辽阔增加了历史的厚重。人们都知道，古代曾有一条从大都经上都到达中亚的草原丝绸之路，而这里正好是这条通道上的一个接点。这个接点就是赵王城。

    1927年6月，初夏草绿的阴山后草原迎来了一支由中国和瑞典科学家共同组成的“西北科学考察团”。他们在距离百灵庙东北约30千米的艾不盖河上游发现了一座古城遗址。城垣已经颓败不堪，只有西墙和东墙尚残存一些，仍可见4米多高的城墙夯层。这座古城坐北朝南，平面呈长方形，周长约3千米。城墙的四面都没有城门，墙的四隅可以看到当年角楼的土墩。古城内原有的那些殿堂楼宇和寺庙民宅都已荡然无存，只有那些突兀在瓦砾堆中的一座座平台、土墩，那满地的砖石，能让人们想象到其当年的巍峨壮观。古城中的街道不难辨认，正对四门都贯通一条大街。在中央大街交汇处的北侧，有一组建筑废墟格外引人注目：这是一处大型的四合院式殿堂，庭院正中有一座高约3米的大型台基，原有的柱础犹存，瓦砾中夹杂有许多黄色和绿色的琉璃瓦。考察团中一位考古学家黄文弼在这处遗址废墟找到一块刻有“王傅德风堂碑记”的石碑。这块石碑告诉人们：这里是元代汪古部的赵王城。

    汪古部是一个老部落。它的族源可以追朔到突厥，也可以追朔到东胡系统的室韦。室韦中有一支叫黑车子室韦从遥远的东北来到阴山后突厥故地，有一部分人众与突厥沙陀等族杂居，形成了一个兼有突厥和室韦血统的新部族，就是汪古部。

    汪古部在辽金时期都曾归附辽金，特别在金朝时，专门守护金长城。但是却于成吉思汗攻金前的1204年归降了成吉思汗，为成吉思汗攻打乃蛮部做先导。成吉思汗便与汪古部首领结为“安达”（意为兄弟），并将自己的女儿阿剌海别吉嫁给了汪古部首领的长子不彦昔班，不彦昔班被害后，又改嫁镇国。1206年，成吉思汗建蒙古国，封汪古部首领为北平王。1217年成吉思汗留大将木华黎专事攻伐金朝，曾将汪古部的一万人编入木华黎的亲军，同时令阿剌海别吉留守阴山，兼任蒙古国的监国公主。因为成吉思汗亲征西域，所以汗国内诸事都须由太师木华黎具体负责，而凡遇大事则须向监国公主谘禀而后行。

    成吉思汗西征归来，身边带着汪古部的一位战将孛要合，他是汪古部首领的幼子。孛要合归来时，镇国已亡，成吉思汗令监国公主改嫁孛要合，授孛要合为北平王。

    孛要合随成吉思汗西征期间，成吉思汗四子托雷之女独木干公主嫁给汪古部的年轻首领聂古台。

    1246年，成吉思汗三子窝阔台之子贵由继汗位，将女儿叶里迷失公主嫁给汪古部首领孛要合的长子君不花；1260年，忽必烈继汗位，嫁女给孛要合的二子爱不花。随后，又有爱不花之子阔里吉思娶忽必烈的孙女忽答迷迷失公主……

    阔里吉思是一位忠勇刚烈的元朝驸马，并且喜读汉儒经史。1298年，阔里吉思率军与西北叛王笃哇交战，穷追笃哇于险地，终因孤军深入而被俘。笃哇是成吉思汗次子察合台的后代，也是黄金家族后裔，既俘阔里吉思，便提出将自己女儿嫁给他，遭到阔里吉思的严词拒绝：“我是皇帝的女婿，没有皇帝和皇后的命令，我怎么能再娶呢！”笃哇诱降不成，便将阔里吉思杀害在西北荒远之地。

    阔里吉思死后，因其子术安年幼，便由阔里吉思的弟弟术忽难继任汪古部首领。1309年，术忽难受封为赵王，之后历任汪古部首领都袭封为赵王。

    术忽难在侄子术安成人后，让术安袭任汪古部首领。1322年，术安娶元世祖忽必烈的曾孙女为妻，元朝赐50万币帛给术安。术安继位后首先奏请皇帝要将先父阔里吉思的遗骨运回汪古部。元武宗海山闻奏后叹赏说：“术安真是一个好孝子啊”，遂派将卒600多人将阔里吉思的遗骨运送回汪古部埋葬。

    终元一代，汪古部首领代代为皇朝驸马，赵王城便成了驸马城。

    1931年，当西北科学考察团的部分考查报告在《燕京学报》上发表后，赵王城古城遗址立刻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关注。1932年春天，美国旅行家欧文•拉铁摩尔来到古城考查，他在赵王城遗址的附近发现了几块刻有十字架图徽的景教墓石。1939年和1942年，日本学者江上波夫在古城及附近一带也发现了一些景教墓石。这些墓石的标志和内容，证明汪古部在将聂斯托里派景教作为正宗信奉的同时，还曾一度信奉过罗马天主教，并证明汪古部直到12—13世纪，依然使用的是突厥文和古叙利亚文。在上述调查材料中，有汪古部首领阔里吉思的一块墓石，墓石的铭文为叙利亚文，其意为：“神的仆人天主公教会教徒阔里吉思阿门”。从铭文中看得出，阔里吉思是一位罗马天主教教徒。有资料记载，阔里吉思率众在皈依罗马教后，还在赵王城建造了一座壮观无比的教堂。但是这座罗马建筑在哪一个位置呢？人们把搜寻的目光投向了城内西北角的一处高大建筑物遗址上。这组建筑物的遗址保存尚好，主体建筑的大殿面积近百平方米，在瓦砾中还拾捡到白色的琉璃瓦和雕有古罗马装饰风格的贴面花砖，这无疑便是阔里吉思建造的罗马天主教堂了。

    汪古部的赵王城同时也是蒙古汗国的德宁路治所。由于其地处要冲，曾经是蒙元时期由中国通往中亚的草原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是中西文化交流的桥梁，也是宗教文化荟萃的一座古老名城。除了景教教堂、罗马天主教教堂，还有佛教寺宇、儒学文化遗存等，文化风貌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

    1368年，元朝溃亡漠北。汪古部的最后一个首领汪古图降附了明军。明廷为防止汪古部反叛，便将汪古部部众迁离赵王城，分散安置，消融在北中国的其他民族中。以往的辉煌渐渐消失了。

    今天，达茂旗的蒙古族牧民把这座城垣遗址称为“敖伦斯木”，意为“有众多寺庙的地方”。